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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民国初年北方乡镇富人家宅院的情感生活第8部分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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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二太太说话,比如像个泼妇一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或者像个官老爷一样对他一句一句地审问,直至说出真情。可是二太太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咱们睡吧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没有,二老爷绝对不是做贼心虚,他相信二太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甚至大太太也知道,至于高鹞子说不定知道得更早,这个狗尿苔!二老爷在内心里一直把高鹞子叫做保和堂的狗腿子,有时候在跟赌棍们聊天时也这么说。二老爷对高鹞子的论断是在几十年以后得到证实的,那时高鹞子的儿子高蒿子被打成了右派,有人查了他的祖宗八代,他的父亲高鹞子是大地主蒋家的狗腿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现在的事是二老爷蓄谋已久的计划破产了,二老爷已经处在了非常狼狈的境地,因此二老爷准备上吊。在正月十六大清早,坐在上吊绳下面的二老爷正在想如何把脑袋伸进绳套,然后身子怎样吊起来,做这件事需不需要站在屁股底下的小凳子上?死后蒋家会是个什么局面?从今以后人们还会不会记得保和堂曾经有个二老爷?更重要的是二太太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心落泪?披麻戴孝地在自己的灵前大哭一场?  

第六章(2)

二老爷想到二太太的时候,二太太已经起炕了。起炕跟起床一个概念,意义完全相同,太行山玉斗人自古以来不睡床,即使在八十年以后,床对于玉斗人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实用的物品。起了炕的二太太右手系着小袄襟上的扣縻儿,出了屋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桃树底下的二老爷,然后二太太就走过来了。 二老爷说,不想活了,不知道是上吊好还是跳井好。二老爷的确在刚才一瞬间对如何死产生了犹豫。 二太太说,还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吗? 二老爷说,就是不为昨儿夜里的事活着也没劲。二老爷要决定死当然不是做样子给二太太看。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设身处地替二老爷想了想,觉得也是,但是二太太还是劝二老爷说,其实做人一辈子都是受苦,活着就是受苦,你比别人还苦得少呢,你天天玩,押宝赌钱,输赢都觉着快活,要是那干活的呢?怕是早就不能活了,可天底下还是这么多人活着,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这个理儿,再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当寡妇?就是为了我你也别死。 二太太很利索地就从树上把那条麻绳儿解下来了,然后对垂头丧气的二老爷说,你做的那事都是没道理的,我也不说你,以后别干了,没人知道,何苦呢。二太太说的当然是昨儿夜里的事。 二老爷仍然没想开,他说,就是他们都不在乎这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叫自作自受。二老爷和二太太都知道苗树梁上的强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太太说,没事儿,到哪儿说哪儿,回屋里去吧,这么冷的天,蹲在这儿冻出病来咋着?一会儿杏花起来看着了不好,屋里去吧,我让杏花笼一盆火给你。 杏花一般都比二太太起得晚,二太太懒得说她,一个使唤丫头倒像个小姐似的。杏花起炕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端了二太太的尿盆倒出去,然后涮洗干净,再然后给二太太端水洗漱,如果二老爷在就一起伺候,完了之后她自己才梳头洗脸,按道理在这之前她就该梳洗清楚了才行,但杏花跟秀儿大不一样,二太太认为杏花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并且浑身的坏毛病。 杏花开了东厢房的门,孬头污脸地出来的时候,二老爷已经回屋里去了。杏花端了尿盆出去,弄清楚了才端洗脸水进来,这时二太太刚好梳完了头。 杏花先伺候二老爷洗脸,然后给他梳了脑袋上那根跟大拇指差不多粗的辫子。做这些事的时候,二老爷一脸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太太洗了脸,也不施粉黛,依然是光嫩嫩的好看。二太太跟杏花说,先去笼一盆火来,再去吃饭,天气冷,吃饭回来屋里就暖和了,手脚利索点儿。 杏花也不说话,低着头出去笼火了。保和堂的东家烤的都是炭火,笼起来很容易。一会儿工夫,杏花就把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端进来了,屋里立刻烘得暖了。 二太太吩咐杏花说,你去灶上端了饭菜来,伺候二老爷在这边吃吧,你也别去那边吃了,我还到大太太那边吃早饭,晌午饭再说吧。 二太太到大太太这边吃早饭的时候,黄嫂已经把大太太这边收拾清了,自然是忙乱了多半夜。二太太先到东套间屋里看大太太,大太太已经起炕了,见了二太太又拉住她的手不放,一脸的感激之情。二太太见大太太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二太太想把实情告诉大太太,但不知道如何说起。 大太太说,妹子什么也别说,嫂子知道,一辈子都感激你! 二太太想,早晚也得说,要不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二太太说,嫂呀,你不知道,这事都怪万秀,是他不成器,也是妹子命苦!二太太真的很伤心,但她尽量控制着没让眼里的泪水淌下来,二太太不知道为什么随口就说出自己命苦的话来。 大太太说,嫂子知道,什么都知道,昨儿黑夜都是我亲眼见了的,妹子别想多了,要不是妹子,嫂子昨儿夜里就完了。 二太太说,要是嫂子信得过妹子,就求嫂子跟大老爷求个情,看在妹子的份儿上,饶了万秀。  

第六章(3)

大太太说,他们是手足兄弟,一个娘生的,比我们亲,甭担心,妹子,到时候我们俩一齐说。 二太太就放心了,问了丝红的伤势。 大太太说,没事,穆先生看了,说养养就好了。 这些二太太都知道,昨天夜里睡觉之前,丝红已经醒过来了,因为没有伤口,只是头顶上肿了一块,穆先生给她擦了一些疗伤的药油,说摔打了脑袋的事只有养着,一时没有见效的药可吃。 二太太和大太太一起到东厢房里看了丝红。丝红已经能坐起来了,见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就挣扎着要起来,二太太就赶紧把她按住了,叮嘱她好好养着,让黄嫂一会儿端饭进来喂她吃。 这一桌饭没了大老爷,二老爷也没过来,丝红又躺在炕上,只剩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外加了一个黄嫂,吃得索然无味,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二太太吩咐灶上蒸了鸡蛋膏子,大太太也没吃,大太太让黄嫂端给丝红吃。 吃了早饭回来,二老爷跟杏花已经吃完了饭,主仆二人正围着火盆烤火。二老爷脸色木然,目光呆痴,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杏花在喋喋不休地讲些莫名其妙的事。二太太想,有这么个人陪着二老爷也好,免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二太太不能不护着二老爷,因为她是二太太,正像她早晨劝二老爷说的那样,二老爷要是死了,她怎么办?好歹守着一个男人比没有男人守着要好,总是有个名分,没有男人的寡妇不好过,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要不就得改嫁,那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更何况是保和堂的女人,二太太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 二太太到护院房找高鹞子,她要让护院房的人彻底把保和堂大院清查一遍,还有什么地方存了隐患。 高鹞子告诉二太太,最坏的东西就是内j,保和堂的内j就是放牲口的官杆儿,这个缺爹少娘管教的东西!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先冻他一黑夜再说。 二太太觉得事态严重,就对高鹞子说,赶快把他放了,要是弄出个好歹来话不好说,知道的说他自作自受,不知道的说保和堂做事缺德,把这孩子带来我问问他。 高鹞子就从腰里拿出钥匙来打开了伙房边上放杂物的房间,把官杆儿从里边拧着耳朵提了出来。官杆儿已经冻得浑身发抖,满身沾了柴草沫子,夜里当然是钻到烂草堆子里过的,杂物间放着专门引火的烂草,要不官杆儿真会被冻个半死。 二太太不忍,让官杆儿赶紧把身子烤暖和了,护院房的正屋里笼了一盆火,虽然不是炭火,但烟气已经没了,冒着红红的火苗子。官杆儿就蹲下身来守着火盆烤火。 高鹞子说,先烤吧,烤热乎了再收拾你个憋羔子。 二太太说,别吓他。然后倒了一杯热茶给官杆儿。 官杆儿翻着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看二太太,却不敢接。 二太太说,快喝了,喝了就不冷了。 官杆儿一边吸着清鼻涕一边咕咕地把一杯子茶水喝下去了,然后非常利索的用衣袖连鼻涕带嘴巴一抹,继续烤火,他的衣袖上都是明光亮甲的,当然是鼻涕哈拉结的,用袖子抹鼻涕和擦嘴巴看来是由来已久的事。 二太太问官杆儿,二老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要实话告诉我。 官杆儿说,二老爷让我把大门口那两盏灯笼弄灭一盏。 二太太又问,他没说干吗让你弄灭一盏吗?那灯笼好好的。 官杆儿说,二老爷说要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护院房的人都喝醉了我就去弄灭一盏灯笼,到时候他就罚护院房的人,谁让他们不好好看大门呢?二老爷说我要是办成了这件事就赏我一块大洋,我以为护院房的人不会都喝醉了酒的,可我守在门外,不一会儿就听到屋里没一点声音了,我进去一看,可不是都醉得跟死狗似的,我把屋里的灯都吹了,就去把大门口的灯笼弄灭了一盏。 官杆儿没告诉二太太,他是事先搭好梯子在角落里,然后爬上大门楼子对着一盏红纱灯笼浇了一泡尿,那盏灯笼冒了一股烟就灭了,依着官杆儿的性子很想把两盏灯笼都浇灭了,但怕二老爷为此倒打一耙,不给他那块大洋,所以没有干,这件很得意的事如果不是有高鹞子在场,他很可能会一点儿不落地讲给二太太,他想看着长得好看的二太太听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六章(4)

二太太问,那药呢,那药是谁下的? 官杆儿眯着眼睛不明白,问,什么药? 二太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没事了,回去看看伙房里有没有热饭,要是凉了就让黑丫头她们给你热热。然后二太太从衣袋里掏了一块大洋出来,递给官杆儿说,二老爷让我交给你,可是我得告诉你,日后不得再干损害保和堂的事,要不我会让护院房的人打你个半死。二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很严肃。 官杆儿毫不客气地把那块大洋接了,在手里攥得紧紧的,问二太太,要是二老爷让我干呢? 无论是谁让你干,你得先告诉我,知道吗?二太太觉得这孩子品性生来不端,天生的坏苗子,她从官杆儿的眼睛里看出来那里面全是狡诈和邪气,没有多少善良的成分。 高鹞子对二太太如此处理官杆儿没有异议,但觉得给他那块大洋实在是便宜了他。 二太太说,保和堂的东家哪有说了话不算数的?再说罪过都在二老爷身上,与这孩子无关,以后别动不动就关人,好不?高大哥。 高鹞子很感动,说,知道了。 二太太看到护院房的人都不在,就不想多说了,只叮嘱高鹞子如果有陌生人来镇上,一定要多加小心。二太太担心二老爷会给土匪算计了,保和堂的人跟黑道没有任何关系,要不二太太会托人情把这档子事了了,现在好,只有等了,等着人家上门来折腾绝对是一件提心吊胆的事。 二太太从护院房出来,就想着到街上的铺子里去看看,大老爷走了之后,二太太坚持每天都去转转,免得让人看了说保和堂没人管了,而今天就更不同寻常,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保和堂闹土匪的事,这是处变不惊的道理。 二太太一出保和堂,正好看到护院房的人回来了,见着二太太,每个人都点头哈腰,因为昨儿黑夜的事,他们知道了这位二太太的威望要远远在他们想象之上。二太太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高鹞子从后面跟出来,喊了一声二太太,二太太就停下来问高鹞子有什么事。高鹞子说,还是让两个护院房的人跟着好些。二太太说不用了,她也只是到铺子里转转就回来了,什么事也不会有。 二太太在街上走了一遭,到几个铺子里转了转,并没有人跟二太太提起闹土匪的事,二太太这才心里塌实了些。保和堂在玉斗街上有好几间铺子,每间铺子的伙计都兢兢业业,并没有因为大老爷不在而玩忽职守,他们对二太太也很恭敬,见了都打招呼行礼。二太太跟二老爷不能相提并论。 二太太刚从街上回来,许老爷子来找她,跟她说,修石桥的蛆糊噜来过,说搭桥楦子得需要木头,咋办? 二太太说,大老爷走的时候交待了的,木头可以到保和堂的山上去砍,但其他富户也得兑一些钱出来才行。 许老爷子说,兑钱的事倒也不是太难,反正都是立了字据的,只是这木头现在就该砍了,得赶在前头才行。 二太太说,那就砍吧,跟高鹞子说说,让护院房的人跟着上去,交待看山的,不能乱伐,还要把数字记了,让蛆糊噜在字据上画押,以后有凭据。 许老爷子对二太太的领导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甚至觉得可能还在大老爷之上,许老爷子不知道昨儿夜里闹土匪的事,要是知道二太太的临危不惧,他可能会认为即使大老爷也远远不如二太太。 许老爷子跟二太太说,二太太尽管放心,出不了差错。 事实上二太太的本事远不止这些,使二太太真正扬名立万,并且在保和堂确立永久的声誉和地位的事件发生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 二月二这天,家家要吃炒豆儿,油煎糕,然后到大西河边上去送媳妇,并且在河边搭锅做饭,祈求龙王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所有的媳妇都是用纸秫秸杆和空鸡蛋壳儿做的,一家比一家做得好看,用彩纸做衣裳,在鸡蛋壳上画了眉眼,这便是进给龙王的媳妇了。一千多年以前,西门豹曾经消灭了用真正的童男童女祭河神的恶俗,民国七年以后又过五十年,玉斗人二月二送媳妇的风俗同样被消灭了,那个运动叫文化大革命,这是另外一码事。  

第六章(5)

二太太很喜欢送媳妇这项活动,她在三天前就已经跟丝红一起扎好了几个媳妇。丝红已经好利索了,那当头一棒子看来没留下什么不良症候。二太太跟丝红比着扎,最后还是二太太扎得好看,画在鸡蛋壳上的眉眼也俊俏。 杏花也试着扎,结果扎出来的媳妇跟她自己一样又蠢又笨,杏花不好意思,要用脚踩了它,二太太挡住了,说,送个笨媳妇也好,让龙王爷知道,世上女人也不全是心灵手巧,只要心好就行了。 大太太也扎了一个媳妇,看着倒也精巧。二太太跟灶上说了,让厨子柳老疙瘩煮好了一块腊肉,还有鸡蛋,在河堤上做饭只是个样子,许多东西基本上是在家里做好了的。其实有许多孩子喜欢送媳妇这项活动不是觉得好玩,而是想着会有好吃的,比如肉和鸡蛋,一般人家对二月二送媳妇的事还是很认真的,这和后来的野餐意义是大不相同的。 二太太最终没有到大西河边去送媳妇,因为在清早刚起炕的时候有个人给二老爷送了口信来。自从元宵节出了闹土匪的事,保和堂的护院房把大门守得很紧,不让捎信的人进来。那是以前经常给二老爷送赌信儿的裂瓜嘴,他扯了二根筋,说不让见二老爷他就什么也不说。高鹞子就把这事告诉了二太太。 二老爷听见了,说,让他进来吧,是祸躲不了。二老爷自从正月十五之后再没有去押过宝,他知道肯定是苗树梁上的人找他来了。 二太太让高鹞子把人领进来,高鹞子就去大门口把裂瓜嘴带进来了。 二老爷坐在堂屋的红木太师椅上,脑袋一直耷拉着,一眼都不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裂瓜嘴,谁让你来的?二老爷问。 裂瓜嘴咧着嘴说,豁唇,是豁唇让我来的。 豁唇是二老爷在勾八的赌场上认识的,起先二老爷不知道豁唇就是苗树梁上的强盗,后来从勾八的嘴里知道豁唇就是苗树梁上的,不由得吓了一跳。保和堂的人走的是白道,世代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在保和堂的家规中,第三条就是严禁勾联匪盗,但那时豁唇已经跟二老爷特别要好了,跟拜把子兄弟一般,要躲开豁唇除非从此再不进赌场,而这绝对是二老爷无法做到的。其实豁唇不常回苗树梁,有了情报才上山去见大王和二大王,他实际上是为苗树梁上的响马踩盘子的人。 勾八当时跟二老爷说,那也没有什么,其实人家都是仗义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跟过去宋江武松他们一样,只不过宋江武松他们占的是梁山,而豁唇他们占的是苗树梁,就这么点区别,说句老实话,二老爷你这算是有幸,要是外人想巴结人家还不理呢。其实,除了豁唇,勾八并没有见过苗树梁的响马是什么模样。 二老爷当然不信勾八的话,但也不敢冷落了豁唇。二老爷的优柔寡断导致了后来的不能自拔,当然归根结底责任不在豁唇和勾八身上,而是怪二老爷自己,是他自己禁不住挑唆,同意跟苗树梁上的强盗里应外合的,并且制定了详尽的计划。二老爷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局,这种结局把他推到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二老爷一直度日如年地等着报应早一点到来,现在终于来了,二老爷倒不觉得怎么害怕了,怕也没用。 二老爷问裂瓜嘴,豁唇跟你说了什么? 裂瓜嘴说,豁唇让我跟你说,今儿晌午的时候让你到你们蒋家祖坟去,不能带任何人,他们大王有话儿跟你说,就这事儿,别误了。裂瓜嘴并不十分明白豁唇的来历,他只是传个信儿,挣个跑腿的钱。 二老爷说,知道了,误不了。 裂瓜嘴就走了。 二太太问二老爷,是不是苗树梁上的人来了? 二老爷说,是苗树梁上的人来了,这不关你的事,你别管,你记着后晌的时候找几个人在祖坟边上的草滩子里挖个坑把我埋了就行了,也算是我讨了一回老婆。 二太太不跟二老爷斗嘴,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化解了,想来想去还是得用钱,于是二太太就为难了,她不可能动用保和堂的钱,那样她就说不清楚了,没有办法她就想到动用自己的私房钱。  

第六章(6)

二太太出身于并不十分富有的人家,陪送出嫁的东西可想而知,无非是一点首饰和几床绸缎被面,最值钱的是一双金镯子,这是她母亲在她出嫁的时候从手腕上扒下来塞给她的,即使如此加在一起也值不了多少钱,而苗树梁上的强盗也决不会见这么一点东西就善罢甘休的。但是二太太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太太提前不动声色地把她所有值钱的东西打在一个包裹里,预备晌午的时候带着去见强盗头子,她决定赶在二老爷前头,并且不带任何人,要是了不了这档子事,给人家杀了也就是了,好过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说起来二太太蒋陈氏也有个好名声,替丈夫死了,而她丈夫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二太太是个主意坚定的女人,她告诉二老爷,在她回来之前不要出门。还没有到晌午,她就挎着包袱进了蒋家的祖坟,并且在老太爷蒋翰雉的坟前烧了纸磕了头,然后她就若无其事地坐在墓前的石凳上。 蒋家的祖坟里到处都是柏树,有风吹来呜呜作响,气象十分肃穆,按风水先生的说法这是块宝地。墓地平时极少有人进来,二太太坐在那里只想着强盗来了该怎么办,其他的事倒没放在心上,她希望蒋家祖先能保佑她平安无事。 时间长了,二太太就觉得有些冷,墓地里放眼望去除了粗细不一的柏树便是高低不等的坟头,阴森森的不见天日,偶尔有狐狸从草丛中伸出滑溜溜的脑袋来,看见呆若泥塑的二太太,又倏地钻进草丛中不见了。二太太身上穿着大袄,里面还套了小夹袄,但还是禁不住冷,阴风一吹她就由不得打个激灵,二月在太行山还丝毫没有暖意。二太太在这段时间里想了许多心事,首先想起来的是她的出嫁,这是二太太极少想起来的一件事。 二太太的娘家充其量只是个小康之家,这个话题我们在以前说过,因为二太太生得标致,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但是陈家给二太太选了玉斗的保和堂蒋家。蒋家世代豪门,与陈家匹配,自然是极有脸面的事,这个话题我们以前好像也说过。 二太太的父亲卖了两头牛给二太太置办了妆奁,他跟二太太说,女儿呀,爹给你选个大家是为了你出息,要是嫁个穷家儿,你一辈子受苦不说,下辈儿孙也受苦,你要好好做人,别让人家说咱们小户人家没家教。 二太太很感激爹,给爹磕了头,二太太的母亲抱了即将上轿的女儿,哭得两行鼻涕两行泪,末了儿把手腕上的金镯子捋下来戴在了二太太手腕上。 现在这一切都打在一个蓝底碎花面的包袱里了,二太太要用它赎丈夫二老爷的命。 二太太第二件想起来的事是关于大老爷。大老爷搂着她时的陶醉神态,大老爷乐而不疲地将欢乐注入她的体内,二太太平时想起更多的便是这些,有时也想大老爷吃饭时下巴上那撮抖动的山羊胡子,然后二太太就想到山羊反刍,再然后二太太就忍不住窃笑。 但是今天二太太简单地想了一下大老爷最后一次陪她睡觉的情景,然后猜测大老爷如何在外奔波夜宿,如何昼夜兼程地往回赶,如何在听到二太太不幸辞世的消息后痛哭号啕,当然这些都是想象。 二太太再想起来的事当然是大太太蒋周氏以及她肚里的孩子。大太太是个好女人,大太太才是真正拥有大老爷的人,并且能够为保和堂传宗接代,大太太永远还是大太太。 可是二太太呢?二太太是谁?几十年以后花容不在的二太太会是个什么情景?有谁还会记得二太太曾经是保和堂的内当家呢?二太太当然是被遗忘在银杏谷院里无人问津,或者干脆赶到伙房里当仆妇,也许会终日关在哪间闲屋子里等死,就像一件无用的物品丢在哪个角落里,落得满身灰尘,然后大少爷,就是大太太肚里那个孩子,推开屋门看到蜷卧在炕上半死不活的二太太,问,二婶,你还活着吗?与前面的情景一样,这同样是二太太的想象,想象有时跟现实相差千里。  

第六章(7)

二太太还想起秀儿,跟着想起牛旺,然后幻想自己跟秀儿同时怀上了孩子,孩子的父亲竟然都是牛旺!二太太自己骂自己荒唐无耻,这念头应该丢到大西河里去,二太太现在还是二太太,怎么会随随便便想一个毫无来由的男人?天下男人多的是,难道都要去想吗?那成什么女人了? 二太太越是想把牛旺的形象赶走,牛旺就越往她脑袋里钻,人的念头是个非常古怪的东西,二太太就烦了,把眼睛合了想其他的事,慢慢地念头就转到高鹞子身上来了。 高鹞子肯定知道二太太晌午的时候要到蒋家祖坟来,他也许会悄悄跟了来藏在哪个坟头后面暗中保护,他清早是听到裂瓜嘴说的话了,当然不会明着来。二太太想,看来只有指望高鹞子能跟强盗一搏了。 谁也不行,谁也抵挡不了!二太太听到一个男人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这么说。二太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看见面前有人,以为是恍惚了。但那男人又说,这是劫数,躲不了的! 二太太猛一掉头,那男人果然在她侧面。他靠着老太爷蒋翰雉的坟头,地面一块石头上铺着一块油乎乎的草纸,草纸上是一堆卤好切碎的猪蹄儿,还腾腾的冒热气儿,一个男人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穿了教书先生的衣裳,戴了顶怪模怪样的帽儿,左手握了酒葫芦,右手抓了地上的卤猪蹄儿,盘腿坐在那儿大吃二喝,然后看看二太太,很一本正经地说,你吃不?热的,香着呢。 二太太认得这猪蹄儿是保和堂熟食铺子做出来的,只有保和堂的王师傅才有这手艺。二太太就问,你是谁?咋会在这儿吃东西? 那男人说,我就是我,我饿了就吃东西,这地方不让吃吗? 二太太觉得他说得有趣,把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了,听这个男人的口音不像正经北方人,生得又白净,显然跟苗树梁上的强盗不沾纲。就问他,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你叫什么? 男人把嘴里的猪蹄儿咽了,又用嘴巴吸吮手指上的油脂,然后又喝一口酒,对二太太的话充耳不闻。 二太太叹了口气,说,你这人也是有点怪,在暖乎乎的铺子里不吃,跑到这坟滩子里来吃,冷冰冰的吃了要拉肚子。 那人还是不说话,只顾了吃猪蹄子喝酒,把一张嘴巴弄得叽呱乱响,让二太太看得好不心烦。 二太太本来不想理他,她觉得这个人可能脑筋有毛病,但想到一会儿苗树梁上的强盗来了,肯定是刀光血影,说不准人家要杀人灭口,连他也一齐抹了,岂不是冤枉。 二太太于心不忍,说,喂,你听见了没有?吃饱了就走吧,这地方一会儿就出事儿了,凶险! 这回他听见了,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出什么事儿?会闹鬼吗?我最怕鬼了,长得锯齿獠牙铁丝头发,会吃人的。说完就浑身打个激灵,跟真的似的。 二太太这时候没有心思说道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又不好跟他纠缠,就只想让他快点走了,免得一会儿跟着无辜遭殃,对他耐了性子说,不是闹鬼,是闹强盗,会杀人的!二太太怕他听不明白,还用手做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抹脖子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那男人一阵开怀大笑,显然不相信二太太的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然后他便冲二太太招呼,示意二太太过去,他有话跟二太太说。 二太太不想到他跟前去,就对他摇头,还重复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你赶快走吧!我说的是真话。 那男人一把抓了草纸和里面的猪蹄儿,一手提了酒壶,反倒上二太太跟前来了。他把草纸和猪蹄儿又摊在石凳上,自己面对二太太,像骑马一样骑在石凳上,压低了声儿跟二太太说,你骗人!要是闹强盗你干吗还坐在这儿不走?你不怕强盗?然后他也像二太太那样用手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二太太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脑筋有毛病还是装疯卖傻,心里有话说不出来,满腹委屈地摇了摇头,说,跟你说没用,你还是走的好。  

第六章(8)

男人非常认真地盯着二太太的脸,许久不说一句话。 二太太心里发慌,就把身子扭了,背对着他,她这下判断出这男人确确实实是个疯子,她有点害怕疯子的眼神。小时候她哥哥抱着她玩,要是她不听话,哥哥就吓她,疯子来了!疯子来了!于是她就不敢闹了,乖乖地听哥哥的话。疯子在二太太心目中是一种跟妖魔鬼怪同样可怕的东西,要不是因为等着苗树梁上的响马头儿救二老爷,二太太肯定不会跟疯子说话。 但是疯子在二太太背后说话了,你把身子掉过来吧,我不是疯子,我是看麻衣相的,你没看见我这帽子吗? 二太太只是觉得他的帽子有点古怪,倒没怎么在意是什么样儿。二太太有点好奇,就把身子转过来了,于是她看清这男人的帽子有点像小房子的模样,并且她发现这个自称是看麻衣相的男人长得很英俊。二太太不知道这男人戴的帽子很久很久以前叫文士帽,流行于南方,北方却是极少见到的,所以觉得怪。 男人见二太太转过身来了,就一本正经地说,我叫麻衣相,你叫什么?我怎么称呼你呢? 二太太对称呼这两个字感到很陌生,但揣摸起来好像是问她叫什么的意思。二太太说,你不是说是看麻衣相的吗?怎么又叫麻衣相呢?你根本没说实话,所以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谁。 麻衣相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保和堂的二太太。 二太太吓了一跳,心里就弄不明白了,问,你怎么知道? 麻衣相说,我是看麻衣相的,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保和堂的熟食铺里买卤猪蹄儿的时候,听见有个叫豁唇的人跟一个大汉说,保和堂的二太太肯定要去救她丈夫,可惜了! 二太太问,可惜什么? 麻衣相说,他说可惜二太太那漂亮!跟天仙女儿似的,这回要给苗树梁的强盗杀了,说不定是先j后杀。麻衣相还是用眼睛放肆地盯着二太太,他想看看二太太会不会因此而害怕,但是二太太的神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二太太一脸平静地说。 麻衣相说,所以我就巴巴地赶到这儿来了。 二太太说,你赶来是为了看着人家杀我吗?二太太当然很懊丧,觉得世上的人真是狼心狗肺的多,就在刚才二太太还为这个麻衣相会被强盗无辜杀了而担心,可是没想到他却是为了看自己被强盗j杀才来这儿的。但是,二太太想得显然有些偏激。 麻衣相说,我可不喜欢看强盗杀人,血淋淋的,一个月都吃不下饭去,我小时候看过法场行刑,那个人脑袋砍下来,眼睛睁得圆圆的,他肯定痛得受不了,只是嘴巴不能喊了。 二太太问,那你还来看什么? 麻衣相说,看你是不是漂亮得跟天仙女儿似的。 二太太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漂亮得跟天仙女儿似的,心情就不那么恶劣了,说,我哪有那么好看,就这个样儿,哪敢跟天仙女儿比呢? 麻衣相说,我看也是差得远,天仙女儿我没见过,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没有你好看。 二太太想指责麻衣相轻薄,但看他那个样儿又像是说得诚心实意,就不想说他了,毕竟说她长得好看不是坏话,何况他说比天仙女儿还好看,就是挖苦也由得他去了。 二太太忽然起了疑问,问麻衣相,你跑这儿来又吃又喝的不怕强盗杀你吗?杀了我人家还会放过你吗?难道你是像黄天霸一样的绿林好汉,来救我的? 麻衣相又开始吃卤猪蹄儿了,一边吃一边摇头,把口里的东西咽了才说,我听那个豁唇说,二太太是武林一脉,我想肯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跟侠女十三妹差不多,强盗杀不了你,你得杀了强盗,所以我就巴巴地赶了来看你怎么杀强盗,强盗怎么会杀得了我呢?你不救我吗? 二太太听了麻衣相的话叫苦不迭,变了声儿地说,你这个兄弟也真是没名堂,我一个妇道人家哪会什么动刀动枪的?你这不是贪玩耍白丢了性命吗?还是赶快走吧!  

第六章(9)

麻衣相一脸惊讶,问二太太,你真的不会武功? 二太太说,真的不会,我连个鸡都杀不死,哪敢杀人?你赶快跑吧,还来得及。 麻衣相还是很疑惑,问,你既不会武,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不是送死吗?你还敢来?你把我也害了! 二太太说,不敢来也得来,他们要杀我丈夫,我不来怎么办?可我没让你来呀,咋说是害你? 麻衣相说,那你丈夫干吗不自己来?靠老婆救命,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二太太不想跟麻衣相评价自己的丈夫二老爷,心里只急着赶快打发他离开,强盗说不定马上就来了,二太太看到阳光从树冠的缝隙里正正地投下来,已经是正晌午的时候了。 但是麻衣相并没离开的意思,他仍然跟二太太纠缠不休。他问二太太,你不会武功,又打不过强盗,用什么救你丈夫?难道用你这张比天仙女儿还漂亮的脸蛋儿吗?要是强盗不贪色怎么办?要不就像我说的那样,先j后杀,不是也白搭吗? 二太太就索性不急了,一个人甘心陪着送死有什么不好呢?二太太冲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真是没来头的人,要不就真是脑袋有毛病,我怎么救我丈夫跟你有什么关系?二太太拍了拍她怀里的蓝底碎花包袱皮的包袱,说,我就这么点私房东西,饶不饶我丈夫听天由命,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也不过是一死完事儿,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你看见这东西了没有?我一下就可以把自个儿叉死。二太太把怀里揣的那把剪刀掏出来给麻衣相看。 麻衣相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二太太说,你刚才还说连个鸡都杀不死,这会儿又说能叉死自个儿,我不信杀一只鸡比杀死自个儿难。 二太太很坚定地说,信不信由你,我杀不死鸡,可我一定叉得死自个儿。 麻衣相用非常钦佩的目光望着二太太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你干吗不把保和堂的钱拿出来赎你丈夫的命呢?保和堂有的是钱,你又是内当家。 这你就不懂了,二太太说,保和堂再有钱是属保和堂的,不归我二太太有,要是拿保和堂的钱赎我丈夫的命,我永远也还不起,再说人家会以为我也跟强盗是一伙,里勾外连的弄保和堂的财产,以后我咋做人? 麻衣相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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