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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民国初年北方乡镇富人家宅院的情感生活第11部分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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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和二太太打了招呼,到小灶上去了。她想把大太太给她的芝麻糖给柳师傅的女儿几块,柳师傅平时很喜欢亭儿。柳师傅跟亭儿说,他女儿还没有出满月,他给她起了个名儿叫柳丫儿。没有出满月的柳丫儿肯定不能吃芝麻糖,亭儿只是有这么个心思而已。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大太太才问二太太,妹子真要收这个丫头做干女儿吗?我听丫头们扯闲话这么说的。 二太太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开了,她的确有这个打算,二老爷去世之后,跟二太太贴身的就只有这个八岁的小丫头了。 我也是扯闲话说的,不知道嫂子觉着行不?二太太说,我还没跟这个丫头当面提过。 大太太说,妹子喜欢就行了,我这做嫂子的有个啥意见?这丫头倒是有个机灵劲,好歹是生在大城市里的,见过世面,人品也不赖。 嫂子没意见就行了,二太太说。 大太太说,收她做干女儿也是好事,我刚才把话说了一半,我是担心别把孩子耽搁了,做使唤丫头倒没什么,要是收干女儿就不一样了,亭儿有八岁了吧?咱们这样的门户,就是干女儿也得有个样儿不是? 二太太一下子就明白了,说,我也想着这事儿呢,晚是晚了,裹也裹不出个好样儿了,可也不至于太蠢,苦倒是有的受了。 大太太就笑了,说,这丫头能摊上妹子做她的干妈,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了,过两天选个吉日,把这事办了,这是保和堂的喜事,到时候把镇上有头脸的都请了来。 二太太说,那倒不必这么张扬,只是这事还得跟大老爷商量一下,要是大老爷不同意这事还不好办。 大太太说,大老爷那儿妹子尽管放心,他能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人也是他领回来的不是?让大老爷查查万年历,选个吉日,把这事痛痛快快地办了,等到妹子把儿子生下来就喜上加喜了。大太太开怀大笑,笑得很爽快。  

第七章(9)

二太太没有感觉到大太太有其他心思,便也跟着笑,说,早着呢,不知道有没有嫂子这份福气,生个儿子出来。 大太太说,没说的,肯定是个儿子,妹子都显样儿了,不是儿子是什么?其实二太太不认真地看,还很难看出来已经有了身孕。 二太太是否生儿子对大太太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关键是谁的种儿,大太太不能断然肯定二太太肚里的孩子是大老爷的,二老爷不能下种的毛病只是个猜测,当初自己不是也过了十来年才怀孩子吗?大太太半夜想多了,突然就生出来一种焦虑,这心态有些莫名其妙,蒋家自发家之后几世单传,财产是从来没有分过的,如果不是二老爷不务正业,他完全可以跟大老爷一同支撑保和堂门户,至于后代恐怕也是一样,那么还忧虑什么呢? 大太太害怕冷漠,自从生了大少爷之后,大老爷在房事上的轻描淡写,不能不让大太太将责任推究到二太太身上。哪有男人不馋她这样的女人?大太太自愧不如,但从来没有骂过二太太,哪怕是在心里,这当然也因为二太太做事得体,甚至在危难时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过她。大太太力争要做个贤妻良母,但对大老爷和二太太的事却是欲擒不能,故纵不得,她想问大老爷是不是要想一想保和堂的名声?但当了大老爷的面就不好开口了。大太太想过把二太太娶过来给大老爷做二房,名正言顺地过算了,但后来她把这念头打消了。 曾经有段时间,大太太认为在大老爷和二太太的问题上,她站在了一个进退自如的位置,退可以宽容默许,进可以劝阻制止,但现在想多了,反倒觉得这事情有点像粘了灰的豆腐,吹也不是,拍也不是,扔了也不是,腻歪! 嫂子,妹子跟你说个事儿,二太太说,早就想跟你和大老爷说,可是又没个好时候,这会儿跟嫂子你先说说。 大太太这时候还在想大老爷和二太太的事,走神了,没反应过来,她给自己下的结论是自作自受。大太太近来常常走神。 二太太用手捏住大太太的衣袖轻轻地拽了拽,说,嫂子呀,我在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大太太就回过神来了,问,什么事?你说什么,妹子? 二太太说,这管家务的事还是交给嫂子你吧,我不管了。 大太太吃了一惊,问,咋回子事?这是咋说着呢?有人说闲话了,还是嫂子哪儿做得不对?大太太以为二太太知道她的心思了。 二太太说,嫂子想到哪儿去了,妹子这不是不方便了吗,当初嫂子怀忠儿的时候不也是因为不方便才交给妹子管的? 大太太长舒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呢,可这事你得跟大老爷说,你看我现在整天奶着忠儿,也没有心思管家务,妹子要是不管这家务让谁来管?总不能靠个外家人管吧? 二太太说,外家人也不见得不行,管账的许老爷子,保和堂在保定天津北京的买卖不都是外人管着?也好着呢,外家人怕什么,只要忠心就行。 大太太想了想,说,也是这么回事,可交给谁呢? 二太太说,我看高鹞子就行,反正护院房平时也没什么事。 大太太说,倒是也行,看看大老爷怎么说。 说话间天已暗下来,就听得丝红在外面喊,亭儿!见着大太太来过没有?声音在月拱门外。 亭儿在院子里说,丝红你别喊,大太太跟二太太说话呢。 大太太就坐不住了,说,准是忠儿闹着吃奶了,一会儿都没个消停,这也到吃饭的时候了,该回去了。 二太太说,爽的在这边吃算了,让亭儿把饭菜端过来。 大太太说,算了,在哪儿吃不都一样? 二太太就不挡大太太了,说,那就这么着吧,妹子说的话嫂子想着跟大老爷商量一下,你得替妹子想想。 大太太说,行啊,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说,反正我想着这事,要是不行,咱们再一块商量。大太太拿了二太太给忠儿做的小衣裳,心里又一次想二太太是个好女人。  

第七章(10)

二太太送大太太到月拱门,丝红正抱着大少爷忠儿在那里跟亭儿说话,亭儿给丝红芝麻糖吃,忠儿手里也拿着一块,吮得口水四处都是。亭儿正逗着这位大少爷玩,见大太太出来,赶紧打招呼说,大太太慢走! 大太太说,别给少爷吃芝麻糖,他还小,卡在嗓子里就要命了。语气已是有些严厉。 丝红赶紧把忠儿小手里的一块芝麻糖抠出来扔了,忠儿便吱哇一声哭起来,丝红赶紧哄,忠儿只是哭个不停。大太太当着二太太的面不好发作,把忠儿接过来在怀里掂了两掂,忠儿就不哭了。 二太太说,赶明儿我再给忠儿做双虎头鞋,做个虎头帽。 大太太就高兴了,说,我们忠儿大了可忘不了他的婶子呢。 送走了大太太,亭儿才怯怯地跟二太太说,都是我不好,是我给的大少爷芝麻糖吃,惹得大太太生气。 二太太也不责怪亭儿,说,没事儿,可以后小心才行,这么小的孩子可是最容易出事,一个不注意要卡在嗓子里就要了命了。二太太说的要命显然不单指要了大少爷的命,而是一件要保和堂命的事。 吃了晚饭,二太太照例去各房看一看,然后跟亭儿睡了。掌管家务其实是一件非常琐碎操心的差事。 保和堂有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办了。头一件事是二太太把管家务的差事交给了高鹞子,按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商量的结果,让高鹞子暂时管保和堂的内务也是最合适的。 大老爷对高鹞子强调说,有些拿不准的事情还是要请教大太太和二太太。 高鹞子对这一点领悟颇深,自然知道事情该怎么做,更何况保和堂历来待高鹞子不薄,高鹞子当然不会做出格的事,他是个知恩必报的人。 第二件事是二太太收亭儿做干女儿,干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也算是保和堂的大小姐。八十年前在保和堂,二太太认亭儿做干女儿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按着大太太的意思,要把镇上有头脸的人都请了来,热热闹闹地折腾一下,但二太太不同意这么做。 用不着这么铺张浪费,二太太说,只是收个干丫头,用不着这么折腾,再说这是自家里的事,弄那么张扬干什么?就请院里掌事儿的参加就行了。 大老爷不表态,就依了二太太的主意。保和堂大院子里执事的无非是账房的许老爷子,药房的穆先生,作坊的王师傅和覃师傅,长工房的佟把式,护院房的高鹞子那就更不必说了,还有几位是经常吃住在保和堂的蒋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差不多凑了三桌。 当着大家的面,二太太把钥匙从手腕上捋下来交给大老爷,大老爷又郑重其事地把三把小铜钥匙和一只小铁皮箱子交给了高鹞子。三把小铜钥匙其实就是保和堂内当家权力的象征,就像中国皇上的玉玺外国皇帝的皇冠和手杖一样,用这三把小铜钥匙可以打开那只小铁皮箱子,箱子里放着保和堂所有库房的钥匙,那钥匙每一枚都有四五寸长。 高鹞子在蒋家祖宗的牌位前磕了头,意思是向蒋家老祖宗保证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忠于职守,绝不相欺。 在场的人都抱拳相贺,并说了些勉励好听的话。大太太和二太太当初接这三把小铜钥匙的时候没有这一项仪式,这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当家的。 接下来的仪式是二太太收亭儿做干女儿。 亭儿给二太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端了茶给二太太敬上,口里说,妈,您喝茶。 二太太送亭儿一套刚刚做好的衣裳,就是大老爷从涞水拿回来的那块湖蓝色缎子,同时给了亭儿十块钱的红封。 亭儿又给大老爷和大太太敬茶,大太太和大老爷也各给了她十块钱。接下来亭儿又给其他人敬茶,每人又给她一块钱,并且称呼她大小姐。 生来就跟着病秧子父亲讨饭吃的亭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时弄得手足无措。 毫无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给二太太敬酒,本来男女不同席,但是桌子挨着桌子,又是喜事,先是高鹞子过来敬,然后别的人也过来敬,连穆先生和许老爷子也过席来敬,只有大老爷笑嘻嘻地坐在席上没有动。  

第七章(11)

二太太平时从不饮酒,但这会儿只要有人敬酒她都酒到杯干,一副江湖女豪侠的派头,让所有敬酒的人目瞪口呆,内心自愧不如的同时才知道二太太原来是海量。 全场的人只有亭儿担心二太太会喝醉,但酒席散后真正醉了的不是豪气万千的二太太,而是坐在二太太身边陪着饮酒的大太太。 亭儿做了二太太的干女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从西套间里搬出来跟二太太一起住。 二太太对亭儿说,跟妈一块儿住吧,妈怀了身孕,有时候身子懒,半夜里想喝口水也有个人端。 亭儿说,妈,往后我勤快点,好好伺候你。 二太太长出一口气,跟亭儿说,丫头啊,有件事妈得告诉你,妈既是认了你做干女儿,就不在乎你以前的事,出身贫贱也好,出身富贵也好,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只记着一点,你现在是保和堂蒋家的人了,是保和堂的大小姐,大小姐要有大小姐的样儿,不能再跟以前那样想咋着就咋着,得把野性儿收起来,保和堂现在的晚辈虽说只有你和大少爷,但是保和堂的家教很严,要是你不成器,可不要怪妈打你。 亭儿就扑腾一声给二太太跪下了,她说,妈呀,亭儿是个贫贱人家出身的丫头,自小儿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没吃过一餐饱饭,是大老爷收留我,你老人家又收我做女儿,这是亭儿的福气,亭儿不敢忘了你的大恩大德,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保和堂的事,亭儿是个懂事的丫头,你放心吧,妈,世上哪有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二太太就把亭儿从地上拉起来了。起来吧,二太太说,你野惯了,得学会克制自个儿,别给人家笑话咱娘儿俩,你知道妈的心思吗? 亭儿就哭了,抱住二太太说,知道,妈,亭儿知道妈的心思,妈是为女儿好,要是女儿哪儿做错了,妈你尽管打就是了,二老爷不在了,可是还有亭儿,亭儿会跟妈做伴,让你不孤单。 二太太很感动,紧紧地抱着亭儿,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份心思已经着实不容易了,二太太想,收这丫头做女儿也许是天意。 二老爷刚去世那会儿,亭儿夜里一直很害怕,有时候听到哪儿发出点声音,亭儿就发憷,有时候梦见二老爷血淋淋的样子,口里叫着她的名儿,一步一步地直朝她走过来,这时候亭儿除了吓得抖作一团,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亭儿不敢跟二太太提害怕的事,她想二太太可能也害怕,只是强撑着而已。因为二老爷的猝然而终,整个银杏谷院子里晚间只剩了二太太和一个八岁的亭儿,大太太就让仆妇田嫂过来做事,住在东厢房里。有了田嫂情况就好得多了。 田嫂问亭儿,二老爷到底是咋回事呢?那晚上还喝了好些酒,又没有喝醉,这说去就去了,丢下这么好的二太太守寡,说起来这二老爷也是财宝儿女不争气,就迷上那个耍钱了。 亭儿不搭话,睁着眼睛看星星,乡间的星星比京城的星星又大又亮。这样田嫂听不到回言,一个人说烦了,就回东厢房睡去了。亭儿绝对不会跟田嫂说二老爷是如何暴死的,那当然是滚肚痧死的,穆先生从来没有误诊过。 这事就只有咱娘儿俩知道,还有就是天知道地知道,你听到了没有?二太太当初就对亭儿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再没说。 二太太收亭儿做干女儿当然是因为喜欢亭儿,亭儿知道,觉得以后就苦尽甘来了。亭儿不记得生身母亲了,她认为可能就是二太太。 做大户人家的女儿当然不容易,更何况是保和堂的大小姐,从未接受过严格家教的亭儿,凭着自己的聪颖已经领悟了不少有关言谈举止方面的事情,但是还远远不够,尽管二太太对亭儿并不指望一日成材,但亭儿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二太太抓住亭儿的手,用母亲般的慈祥跟她说,亭儿,要做大户人家的小姐挺苦的。 亭儿不明白,就痴痴地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说,你看到妈这双脚了没有?  

第七章(12)

亭儿低头看,在二太太的蓝士林布裤角下面有一双小脚,一双好小好巧的脚。 二太太问,好看不? 亭儿说,好看。 但是亭儿在看到二太太的脚后首先想到的是一颗刚吐红花线的扒了皮的小玉米棒子。那年夏天,亭儿跟着父亲讨饭出了北京城,好像在郊外的公主坟那一带,亭儿饿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一个锄玉米地的村妇可怜她,就在玉米棵子上拧了一颗刚吐红花线的小玉米棒子,扒了层层的皮让亭儿吃。 我也没带吃的,要不你会饿死的!村妇说。 亭儿拿着那颗又小又巧的像二太太的小脚一样的小玉米棒子,看到上面刚长出小玉米芽儿,像露珠一样晶莹,上面还挂着几丝粉得跟绣花线一样的花须,它其实只是一颗正在发育的棒子瓤儿。亭儿一点不剩地把它吞进肚子里去了,满口的清香终生难忘。 在二太太这双极像小玉米棒子般的小脚上,套着一双用花丝线绣了云彩勾儿的花鞋。 从明儿起,妈给你裹脚,二太太说。 亭儿点点头,说,好。她并不十分理解裹脚的苦楚。 二太太说,裹脚很痛,你得忍着。 亭儿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妈。 二太太说,亭儿是个好丫头。 二太太从一匹白布上裁下三尺来长的一幅,然后一撕为二,做了两条裹脚布,然后又去院里的桃树底下抱那块捶布石,结果没抱起来。 二太太怕伤了胎气,不敢硬抱,就对亭儿说,去到护院房喊个人来。 亭儿当然也无法搬动这块捶布石,就只好去喊人。亭儿喊来的人是牛旺。 二太太对牛旺说,把这块捶布石搬到屋里放到炕上。 牛旺也不问做什么用,弯腰就把这块捶布石轻而易举地起来放到北屋东套间的炕上了。 二太太说,你去吧,有事我再喊你。 牛旺不善言辞,不言声地走了。 二太太对亭儿说,去用热水把脚洗了,洗干净些。 亭儿用铜盆从灶上端了热水来,非常认真地洗了脚,擦干净了,坐在炕上看着二太太给她裹脚。 二太太说,亭儿呀,你得忍着点,过一个月的时候就好了。 亭儿说,妈,你裹吧,我不嫌痛的。她没把这事情想得过分严重。 二太太像当年自己裹脚那样,用白布将亭儿的脚丫缠成了个小红薯山药的样子。起初亭儿还能忍受得了,等到另一只脚还没有裹完,她已经皱眉苦脸,口中呻吟起来,亭儿觉得她的一双脚好像放进火炉子里了。 二太太不说话,只管把亭儿的一双小脚丫缠得死紧,然后掀起那块捶布石,让亭儿把脚平伸在石板下,狠心地将捶布石放下来,实实在在地压在亭儿的脚面上。 亭儿忍受不了,终于还是哭了,说,妈呀,我痛! 二太太板了面孔说,痛也得忍着,别惹妈生气! 亭儿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暗下决心即使把这双脚剁下来也不再喊痛,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有妈了,并且落在大户人家,她得珍惜。 亭儿知道这时候得想点别的事,要不还是难以忍受,就问二太太,妈呀,干吗要裹脚?将来不好走路不好干活。 二太太反问亭儿,你看我不好走路不好干活吗? 亭儿回答不上来,就摇摇头,但是心里却想,要是二太太不裹脚恐怕要比现在利索得多。亭儿印象中在北京没见过多少裹脚的女人,乡下人似乎比城里人规矩要多。 忍着吧,刚开始都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些了,二太太还是这么说。 亭儿问,女人干吗要裹脚?男人干吗不裹?她找不出其他话题。 二太太说,女人裹脚是给男人看的,要不嫁不出去。 亭儿问,男人只看女人的脚不看脸蛋吗? 二太太说,看完了脚才看脸,有的男人只看脚不看脸,你没到过集上,南城寺集的人市上女人都是用席筒卷着,外头只露着一双脚,男人们就凭脚大脚小来出价钱,压根不看脸,做女人苦,也不值钱,下辈子别讨生女人。  

第七章(13)

亭儿感到很可怕,她想象不出被卷在席筒子里出卖是什么滋味,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讨饭吃。亭儿心里想着事情,脚果然就觉得好受些了。 脚痛得好些了,那是被捶布石压得麻木了,但是尿来了,亭儿跟二太太说,妈,我要拉尿,我憋得慌。 出乎亭儿意料的是二太太没有板起面孔来训她,二太太很有耐心,用手把捶布石掀开,亭儿就把脚抽出来,跟二太太说,解开吧,妈,我没法儿下炕。 二太太不言声,出门去拿了个尿盆子来,放在炕沿下,对亭儿说,下炕往这里头拉,拉完了我给你端出去。 亭儿说,妈,这样子咋行呢?我可不敢。 二太太说,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给你端尿有什么不行? 亭儿还是不好意思当了二太太的面解开裤子拉尿,二太太又把脸板起来了,说,你是不是想着把裹脚布解开才行? 亭儿说,不是。就下炕解开腰带蹲下身子往盆里拉尿,忍着双脚钻心的痛。尿是拉出来了,可是很少,其实并不是尿憋,只是脚痛,故事眼就多。 二太太把亭儿扶上炕,又掀起捶布石把亭儿的脚压好了,这才端了尿盆子出去倒尿。二太太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亭儿解开裹脚布舒经过血,这时刻必须把得准,马虎不得。 二太太把别的事都收拾妥了,就脱了鞋上炕跟亭儿面对面地坐下来,说,妈陪着你说个旧事儿听听,或许就好些了,你姥姥给我裹脚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亭儿问,姥姥也给你讲故事吗? 亭儿想象中二太太说的姥姥必定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以讲旧事为手段将二太太的脚裹得像个扒了皮的小玉米棒子,要是不讲故事,二太太是不是也能忍受得住? 其实你姥姥就是不讲旧事儿我也能忍受得了,二太太看出来亭儿在想什么,说,不过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儿总是好过些。 亭儿说,妈,你讲吧,我想听。她再次感到捶布石下的双脚像被千万根针镩刺一般,疼痛得难以忍受。 从前,二太太用亘古不变的开场白开始了她的故事,有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讨了一个泼悍的老婆,整日价受她摆布辱骂,男人总是不言声地忍受着,想着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有了儿子或许就好些了,可是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泼妇生了孩子对男人更加厉害了。说到这里,二太太的忧郁神情开始变得开朗起来。二太太接着说,上天有眼,有一天泼妇突然暴病死了,丢下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男人没办法照顾孩子,就又讨了一房,这一次交了好运,妇人很善良,也会持家过日子,对男人很好,对前婆落下的孩子也很好,后来妇人生了孩子,仍旧对前婆的孩子照料得很好,比自己生的还好。 亭儿想,这是为啥呢?为啥比对自己生的孩子还好?她的脑海里幻想着父亲有了钱,又讨了一个老婆,这个后妈对她很刻薄,用鸡毛掸子抽她,甚至用脚踩她的脚,踩得生痛。猛然间觉得有人摇撼,亭儿醒过来,原来是二太太。 二太太问,亭儿,你是睡着了? 亭儿不记得自己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就摇摇头,说,没有。 二太太把捶布石掀开,把亭儿麻木的双脚抽出来,一层层地解开裹脚布,亭儿的一双小脚丫被缠得青黄黄得不见一点血色。亭儿这会儿却觉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二太太把亭儿的双脚放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揉搓,好一阵儿才有了血色,亭儿却觉得像用开水烫了一般,火烧火燎地痛,口中又忍不住要叫,想起自己发过誓,就是把脚剁了也不哼一声,于是又忍住了。 二太太揉搓了好一阵儿,又用裹脚布将亭儿的双脚紧紧地缠了,用捶布石压起来。女人裹脚最关键的是除了大脚拇指以外的四根脚趾头,必须硬生生地拗断了贴伏在前脚掌的下面,同时要把整个脚掌拢住,不得散开,不得发育,从始至终都如刚裹出来时一般大小。二太太这一点把握得毫不含糊。  

第七章(14)

第二次裹起来的疼痛并不觉得比第一次好些,但是亭儿发了狠心不叫,对二太太说,妈呀,你还讲刚才那段旧事儿吧。 好,我还给你讲那段旧事儿,二太太接着说,有一天,妇人牵了自己生的孩子,背着前婆生的孩子到地里去,路上遇着了一个骑马的兵,那兵问妇人路,玉斗在哪个方向?妇人说,你看着的,过了大西河石桥就是,我就是玉斗人。 亭儿很惊奇,问二太太,妈呀,你是说的咱们这个玉斗镇吗? 不是咱们这个玉斗,天下哪有第二个玉斗呢?你听着,别打岔,二太太说,那个当兵的见这妇人有些奇怪,背上背着个年岁大的孩子,而手上却拉着年岁小的孩子,那个小孩子一边走一边哭,兵就问妇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妇人说背上背的是前婆生的,地上牵的是自己生的,当兵的就明白了,顺手从地上揪了一把艾蒿给妇人,说大嫂是个好人,把这艾蒿拿回家去,挂在门头上,可以辟邪免灾,千万记住。 亭儿第一次听到辟邪免灾这句话是在北京街头的一个卦摊前,那个尖嘴猴腮的算卦先生用手摸着一位面容娇好的妇人的手说,辟邪免灾。算卦先生最后把一条画着神秘图形的黄纸条塞到妇人手中,嘱咐她贴在门头上。算卦先生在肆意抚摸妇人白皙皙的手时发现了亭儿,亭儿的目光让他感到心虚,就十分厌烦地冲她吼,你个小穷命鬼子,瞅什么?滚到一边去!别耽搁爷做生意,要不就让恶鬼妖怪缠上你!亭儿就吓得走开了,从此记住了辟邪免灾这几个字,她觉得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 二太太仍然在继续讲她的故事,她说,那妇人听了兵的话,接过那把艾蒿,但是妇人多了一句嘴,问兵,这位大哥,到底有了什么灾祸了?兵犹豫了一下,告诉妇人说,不瞒这位大嫂,我是燕王的探子,到这里探道儿的,燕王下令今天夜里要将玉斗这一带的人杀得鸡犬不留!妇人问,这是为了什么?兵说,传言玉斗人都是梁王董资建的后代,没有好玩艺儿,可是我见你这么善良贤惠,怕是传言有误,我给大嫂这把艾蒿挂在门头上,到时我会让兵以艾蒿为记保护大姐一家周全,可免血光之灾!那妇人给兵叩头谢恩之后,也不下地了,急急地回村,将艾蒿拿在手中串家走户,将消息告诉了全镇的人,玉斗人家家在这一天傍晚门头上挂了艾蒿,夜里果然过兵,马蹄声中就听得有人在喊,燕王有令,见到门头上挂艾蒿不可入,以免惊了大嫂!最后燕王的兵走了,玉斗无一人伤亡,为了纪念这位妇人,玉斗人在镇东北的计鹿岭下修了一座贤德牌坊。 二太太讲的当然仅仅是一个传说,而不是历史,玉斗人甚至很少有人记得这个传说,更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过贤德牌坊。如今,在玉斗镇东北的计鹿岭下沿山根的地方,除了杏树椿树之外更多的是核桃树和榆树,还有几十棵古柏郁郁苍翠地保留了下来。古柏林中是一座坍塌的寺庙,残垣断壁之下,满地的基石烂砖和琉璃瓦,香火盛景已荡然无存,想象不出传说中的贤德牌坊是竖在什么地方的,二太太讲的只是个故事。 讲完了故事的二太太亲自提了挑盘到灶上提晚饭,正碰上黄嫂,黄嫂说,咋能让二太太你亲自来端饭呢?田嫂呢? 二太太说,田嫂今儿回家去了,就我和亭儿的饭菜,不费事。却不说亭儿裹脚的事。 黄嫂说,可不呢,有这么多使唤丫头和打杂的,还能让二太太来端饭?你回去,我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说着也不管二太太同不同意,硬是把挑盘抢在手里了。 二太太不好再坚持,只得说,那就麻烦黄嫂了。二太太的威信不是靠对下人的严厉建立起来的,尤其像黄嫂这样上点年纪的,二太太一贯都是很尊重的,这一点与大太太多少有点区别。 二太太回来的时候,亭儿正在发呆,捶布石还压在脚上没有动,这却比二太太自己当年要好,二太太在母亲离开之后曾经几次把捶布石掀掉,把脚上的裹脚布解开,后来母亲发怒了,二太太才没有再这么做,不过二太太那时候比亭儿要小,她才五岁。  

第七章(15)

你想什么呢?亭儿,二太太问。 亭儿说,我在想丝红姐和杏花姐的脚都挺大的,一定是妈妈裹得不好。 二太太说,也不是这么回事,她们都没有父母了,跟你一样,孤儿。 亭儿说,我不是,我有妈,你不就是我的妈妈吗? 二太太自觉刚才说得莽撞,忍不住搂住亭儿说,亭儿说的是,真是妈的好女儿,乖女儿,妈疼你。 这时候黄嫂提了饭来,见了亭儿在炕上坐着,一双脚放在捶布石下压着,还以为是亭儿惹得二太太生了气受罚,末了儿才知道是在裹脚,心里也就多了几分羡慕,想着这丫头真是交好运了。 交了好运的亭儿在裹脚之后坐在炕上不动窝地呆了三天,连睡觉时都不能解开,只是不压捶石布,吃喝拉撒都是二太太亲自伺候,有时候田嫂过来帮着料理些事,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事。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大太太带着丝红过来了,丝红当然是抱着大少爷。大太太的手里托着一砣东西,是用帕子包着几颗红线梨。 让孩子吃着玩,消磨消磨工夫,大太太说。 二太太说,这么着都把孩子惯坏了。然后又对亭儿说,还不赶快谢谢大娘。 亭儿接了大太太递给她的一颗红线梨,说,谢谢大娘!这称呼对亭儿来说着实有点不大习惯,但是她的身份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太太见了亭儿脚上压的捶布石,对二太太说,我的天!这还动了真格的了,弄得太急了,让孩子受不了。 二太太说,没怎么着,咱们不都是这么着过来的?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小时候裹脚的时候是否也像这个样子压上捶布石。 大太太说,我听丫头们说亭儿裹脚呢,就过来看看,我说这男人留辫子女人裹脚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会儿又有别的说法了,要是都这么废了,老辈子的规矩就败完了。 二太太附和着大太太说,没规没矩天下就乱了。其实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说这番话的真实背景,就跟着问了一句,有人说闲话? 大太太说,没有,谁敢说闲话?就是大当家的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你别在意,我要不提你什么也不知道。 可我还是想知道大老爷怎么说,二太太说。 他说如今山外面的男人都不留辫子,女人也不裹脚了,大太太说,山外头是山外头,山里头是山里头,种庄稼都有不一样的时候,人哪说是一样?像他那样留个二刀毛子,好看死了!说了便笑。 二太太也笑,在这方面她和大太太的意见一致。说实在话,这二刀毛当然不是大老爷要这么留的,那也是因为段四。二太太想起去年的娘娘庙,后背上总有股凉风。 可说呢,段四那土匪,当初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大太太除了心有余悸之外还有耿耿于怀,就那么长的大刀,抓把过来噌的一声,一条大辫子就这么给割了去了!大太太满脸愤怒,好像就是刚才发生的事一样,说,可这会儿段四成了好人了,来了就八碟八碗的吃,当家的还陪着喝酒,我就不想理他,要是以后再惹了保和堂呢?他这种人备不住。 二太太说,段四好歹说起来也算是官面上的人,大老爷现在也是官面上的人了,都是常共事的人,哪能没有个礼尚往来呢?再说段四当时也不知道是咱们保和堂的人,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待他不薄,做人哪能没一点情?言下之意是说当时也幸亏是段四在场,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细想想大太太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说起来总是气愤难平。其实最不能忘记的应该是正月十五遭了二老爷和苗树梁的土匪算计的事,那才真是凶多吉少。 大太太说,你这边始终没个丫头使唤,让丝红过来吧,杏花这丫头不行,你也用过她的,在我那边也是,瓷眉呆眼的,就老太太在的时候使得了,赶明儿赶快找个主儿嫁得远远的。 二太太说,我这儿现在也用不着丫头,有田嫂就行了,你那儿带着忠儿呢不是,没有丫头咋个行?还是让丝红带着忠儿吧。  

第七章(16)

大太太倒不是一味的说风凉话,如果不是因为二太太不太计较的话,银杏谷这边打从秀儿走了之后,的确是从没有个像样的丫头,大太太哪能不知道这一点,早就想着这事,也跟大老爷提过,大老爷说过些天去涞水的时候从易州人市上再买两个丫头回来。 大太太说,眼见着妹子的身孕就显了,没个机灵便的丫头怎么行? 二太太说,先这么着吧,我这边现在也真没个什么做的,衣裳什么的拿到后头洗就行了,等到田嫂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说吧。 大太太说,妹子放心,嫂子知道这事,到时我会有个安排,先让田嫂支应着,保和堂上下上百口子人,怎么也腾个人出来。 二太太说,到时再说吧,嫂子要是忘了,我一准儿告诉你。 大太太没呆太久的工夫,又说了些家常话就走了,屋子里又一下子清净下来,只剩了二太太陪着亭儿,现在二太太除了陪着亭儿不做别的事。二太太原以为给亭儿裹脚是一件与保和堂之外的人毫不相干的事,但是出了个意外,并且仍然是着落在段四身上。 依着段四跟保和堂蒋家的缘分,这个从大清到民国在京西混得很有些头脸的段四对名门蒋家的影响肯定不止是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割了大老爷辫子这件事。事实上追究起来割辫子这件事也不能怪段四,所以段四现在依然是保和堂的常客,只是穿戴装束不断改变,以前穿清朝皂隶的服装,后来穿灰布军服,现在穿黑警服戴大檐帽,但人还是段四。 段四骑着马带着个随从刚进了保和堂大门,二太太就知道了。二太太是听见月拱门外边有个护院房的汉子对菊花坞院子里的丝红喊话,大老爷在不?县司法科的段长官来了。丝红说,在厚塾斋跟大太太说话呢,我去喊。于是二太太知道常驻在板城的那个段四又来了,这时二太太正在给亭儿松裹脚布,她告诉亭儿再坚持几天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事实上最艰难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按说段四是进出保和堂的常客,但直接接触二太太的机会不多。谈古论今议论政事和商量生意买卖都是男人们的事,一般情况下女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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